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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想不到这个被大雪淹没了的冬天还有阳光如此明媚的时候，绿谷出久在这一个月里没有可以带走的东西，他有想见的人却没什么想做的事。风禁锢着阳光的温度，很冷，他停下看看久违的广阔，没有人来接他。

    今天是他出狱的日子。

    下意识的舔了下嘴唇尝到了血的腥味，绿谷才察觉到自己不觉间咬烂了下嘴唇，他面前是欧尔麦特的墓碑。他抬头望了望布满乌云的天，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又嘲笑自己，嘲笑自己本已经几乎没用了的脑袋竟然还是会带动身体来到最该去的地方。

    他必须来谢罪。

    他犯了大错，错到无法原谅自己，无法面对故人，无法向前再走一步。

    他将自己顿在了原地，或者是几公里外的监狱里，又或者是那一个月前弥漫血腥味的大雨里。

    那一天，落下的水珠还没有冷到足以成为雪，巨大的雨声盖住了周围所有的声音，绿谷出久睁大眼睛还是看不起对面的样子，雨下的太大了，真是碍事。耳郎晃着他的肩膀，最后拽着他扔进了警车里。

    “如果你还想当一个英雄，就要为你的行为负责。”

    耳郎的声音和车门合上的沉重闷响一齐传入绿谷的耳朵，紧接着是身体上的水珠砸在车里的声响，他才一瞬间恢复了听觉。

    警笛声、快门声、救护车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他想起来了。他，绿谷出久，no.1英雄人偶，刚才用自己手中的手枪击中了一个女孩的胸膛，而女孩是为了一个名叫高桥的人，而高桥是他想要杀死的人。

    因为爆豪就在那里。

    可是爆豪就在那里啊……

    绿谷不敢看向窗外，他害怕那里会有爆豪投来的目光，他不怕爆豪厌恶自己，他害怕爆豪的眼睛又有曾出现过的陌生，他害怕自己已经不是爆豪认识的那个绿谷出久了。

    可现实，还不是这样么。

    他哭他下跪他身上有血。

    他重重地将脑袋砸向地面，地砖上已是一小滩血泊。

    他说不出话，于恩师，他只差以死谢罪。

    他正是英雄中的罪人。

    绿谷出久的出狱警方并没有通知事务所和任何一家媒体，当然也不会让英雄爆心地知道这个消息。

    然而爆豪胜己就站在绿谷身后不远处的树旁，他倚靠着树干，静静地看向绿谷一下下用脑袋捶打地面，混凝土和脑壳的撞击声并不好听，爆豪胜己早已不想再多听一下。

    于是，他走到绿谷的身后，抬脚踹他的屁股。

    “小胜？！你怎么在这？！”

    爆豪看着眼前的人跪在地上满脸都是血，甚至还在向下淌，绿谷既没有发现自己的靠近也没有预测到会被踹，这早就已经不是一个“英雄”的反应能力了。

    “废物。”爆豪直接说出了心里的话。

    “嗯……对不起……”

    爆豪胜己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还是停止继续从高处低看他比较顺心，于是爆豪蹲下，面对着绿谷出久涨红的双眼。

    “废久，你很痛苦么?”

    绿谷出久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爆豪像是看懂了他的内心一样，又重复了一遍：“废久，你在痛苦么？”

    绿谷想哭，想低下头捂着脸放声大哭，想哭到喉咙发不出声音了心里不会再撕扯开了，他想回到随时能在小胜面前大哭的小时候，可是他回不去了，他不想那么懦弱。于是，绿谷出久只是低头望着沾了血的地砖五秒钟便抬头又看向爆豪，他笑了，他开口说话，他说：

    “我没有。”

    爆豪没有说话，他只是望着绿谷的眼睛，绿谷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心脏开始溃烂、融化，这是他无数个夜晚奢望拥有的对视，这是他祈祷月亮都无法得到的梦。而现在这双眼睛就在这里，而他自己，正在撒着毫无意义的谎。他比谁都清楚，他现在所握在手里的一切，全部都是合成的现实，是自我欺骗的幻想，无一例外。绿谷悄悄地握紧拳头，他心里仅剩的唯一一个声音准时提醒他，还不能停下来，还要保护好小胜……

    “我不用你保护我。”

    绿谷出久看着眼前的小胜，在那里的小胜刚才说了那么残忍的句子，可他的心跳仿佛没有加快，呼吸也没有改变，他只是在说他认为的事情，一个谁都不会被辜负的事情。

    别哭！

    不许哭！

    黄昏残存的光线停留漆黑中等待变酸，每每呼吸仿佛都被灼伤，绿谷出久仍是膝盖着地，他抬头深吸一口气，求天怜悯赐他胆量。于是眼泪止住了，他不能当一辈子废久。

    “小胜……请你…依靠我…”

    他又下跪又让脑门挨上地板，他卑微，他恳求，他又怎知如此是否奏效。

    “不要就这样死掉。”

    爆豪胜己站起身将手里用过的镇定剂针管收好放进袋子里，看着瘫软在地上已经昏迷的人，好在英雄人偶状态不好不然一针或许不够。他开始后悔最后说的那句话，他并未准备袒露内心关于对方的变化，毕竟他来这里不是来对绿谷出久心软的。

    他是来见另一个人的。

    用脚拨了拨地上的死尸，爆豪笑了一下，又抬脚重重地揣在肚子上。给我醒过来啊，垃圾。在准备踹第二脚的时候爆豪的脚腕被握住，力量不比平时但也让爆豪感到了压迫的痛感。

    “好久不见了，败类。”

    “真疼啊……”绿谷一手揉肚子一手摸着脖子，“注射的时候下手不用那么重的，叫醒我的时候也是。”

    爆豪厌恶的看着他，“少废话，没踹死你是有话要问你。”

    “好啊，问什么？要是一个月不见我想我了也可以直接说的。”绿谷初久一只手搭在爆豪的肩膀上，当然立刻被爆豪打掉了。

    “恶心。”说着爆豪还在裤腿上蹭了蹭手，“不想多看你一眼所以我赶紧说，你听完就赶紧滚，不准以这副嘴脸再出现在欧尔麦特的墓前。”

    绿谷歪了下头，示意爆豪可以继续。

    “高桥跑了，古川没死。你要继续找杀了自己的方法，就得再快点了，我不允许你一直留在这个身体里。”

    “所以你们审问古川了？”

    “并没有，她中枪后被送去医院，高桥则是直接消失了。古川用个性控制了整个医院的网络系统，没人进得去，也没人走得了，我也无法靠近她。”爆豪说着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纸条，半个手掌大的白纸上只有右下角边缘浅浅的写了一行字：‘不可撤销绿谷出久no.1英雄的名号。’ 
 
    “所以绿谷还是no.1英雄人偶咯？这根本无所谓的事情，古川可以随便控制你们的电脑说这句话，她可不会这么无聊用这么古老的办法留言。”绿谷初久双手抱在胸前，撇了撇嘴。

    这时爆豪也将白纸翻页，“是，耳郎检查出这张纸在黑暗中是有一串数字的，我们也分析出这或许是哪里的档案号。”

    “这就很奇怪了呢，爆豪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而不是告诉‘绿谷出久’呢，你在保护他什么？如果是因为会死，我死了他也会死哟。”说着绿谷向前一步靠近爆豪。

    而爆豪则后退一步离开绿谷。

    “我要你自己去找，找到线索自己赶紧他妈的给我杀了你自己。”

    “那你呢？”

    “我爱咋咋管你屁事。”

    “你找到后你杀了我不好么？”

    爆豪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你知道你杀不了我么？为什么？还是你杀不了任何一个‘绿谷出久’？你在承认我也是他的一部分了么？”

    爆豪气的大筋突起，一把攥住对方的领子，咬牙切齿：“为什么会有你？为什么要出现这么个你！”

    “你可以去问他。”而对方无比平静甚至有点放松身体重量的看着爆豪的眼睛。“可是你问不了，你根本不会和他说话。你知道么，你和‘绿谷出久’都最擅长做的事，就是自作多情、无能为力，可笑至极。”

    爆豪甩手将人扔到地上，“那你呢？你自己就不清楚你出现的原因么，你的记忆呢？你不是都强大到要吞噬他了么？你的记忆呢？”

    爆豪胜己发现自己生气了。

    他或许不该这么生气的。

    “我只是来给永恒的梦境予后续，只是我不关心这个梦美好与否、恐怖与否，我不是他，不在乎他。”绿谷初久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土。

    爆豪胜己又发现自己不再生气了。

    他后退一步，远离绿谷触手可及的范围，那里令他太过不适。

    他叹了口气。

    “我会一直等，直到将你扼杀的那一天为止。”说着，爆豪抬头又一次直面绿谷的双眼，碧绿的眼眸似是而非，他也不明白自己的眼睛又是怎样的颜色。

    爆豪转身想要离开，却又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我诞生于死亡前的一瞬间，正因为意念过于强大才有我这样如此明了的替身。”他回头，看到对方也在向后退宛如也想要离开自己周围。

    于是他停在原地，并未说话。

    “也是时候让他知道些真相了，我会叫他自己去寻找的。”

    爆豪胜己听到的这句话里藏着无奈的笑，他已经不想再理会这个声音了，他想走了。

    在向前走到第七步的时候，爆豪胜己听到身后的空气振动带着一句疑问传入他的耳朵，他停下身，那句话是“你爱我么？”

    爆豪胜己停在原地，不动不转身不回答。

    那个声音又问来第二句：“你爱他么？”

    爆豪胜己仍在原地，不动不转身，他这么说：

    “你认为呢？”

但你的温柔是我唯一沉溺

你是爱我的就不怕有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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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健。